【双兰】河道 第五章
第五章 三
正文：
兰陵王没有听到之前的分析，狄仁杰便挑着紧要的部分给他讲了。至于之后讲故事的部分，暂时还不是他们要担心的地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要找出一个人下水看看。
“我去。”兰陵王道。
“最好带我与您同去。”庄周道。
兰陵王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他在自己的页面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整理好装备，又将未用尽的暗刃收好。然后，他抬头，似是不经意地扫了一圈四周，视线收回来时极轻微地顿了顿。
剩下几人都散落在基地各地，狄仁杰在公共频道打字，花木兰和安琪拉凑在一起，正边看着各自的界面边说着什么。兰陵王收回视线，正正撞上与他同道的庄周的目光。
稷下三贤者之中最捉摸不清的这一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那么，走吧？”
他的语气清淡，话音平和，好像对兰陵王的视线所及一无所知，又好像什么都明白，只是不必多言。
兰陵王沉默半晌，眼底最后一点躁动的东西慢慢隐没在深处。他点了点头，接着不回头地同庄周离开了。
远处，还在基地的安琪拉“哎”了一声，道，“他们这么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她转过头，看着刚刚把目光从对方背影收回来的花木兰，“不去跟他说两句吗？”
这里的“他”是谁，很明确了。
花木兰收回目光，面色平静，“……没必要。”
刺探情况的，必需要隐匿性强和机动性强的英雄。兰陵王是这个任务的不二人选，再加上庄周在后为他辅助，能够保证任务的最大成功率。这是最好的选择。
没什么可说的。
花木兰收敛一切琐碎思绪，浏览着自己的装备，为下一次的战斗做好准备。
安琪拉悄悄叹了口气。
那你又为何不愿多看一眼呢？
兰陵王和庄周一路向着河道深处走去。他们越往深处走，光便越发微弱。黑暗中有不知名的力量蠢蠢欲动，仿佛在窥视着他们，仿佛又只是悄然掠过。偶尔有一点声响模糊鼓动在深处，像是庞然大物的呼吸，令人毛骨悚然。
庄周不到关键时不会开口，而兰陵王更是能不多说就不多说，两人一路下到黑暗中去，竟连惯常的交流也省了，一字未谈。直到进入即将进入河中央，潜入水底，兰陵王才道了一句“准备”，而后身影溶于黑暗，潜入水里。庄周则闭了眼，带着惯常的笑意，拍了拍身下的奇兽，鲲摇了摇身体，也优美地滑入了水底。
安静。
头部没入水面的瞬间，世界便被安静包围了。水流阻断声音，一切变成遥远而模糊的另一面。水面下——与水面上不同，水底似乎有些许矿物，散发着微微的磷光，连带着连周围的环境都照亮了。借着这光，他们看清了这水下的世界。
他们处在一道非常庞大而狭长的深渊上方。从深渊底下，偶有几串气泡浮上来，目之所及，没有生物，只有怪石嶙峋。兰陵王控制着自己，降落到悬崖的边缘，向下凝视着这道巨大的深渊。
深渊并未回望他。
黑暗中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声音，没有异常的波动，没有怪物与魔兽。什么都没有。暴君、主宰、之前曾在水下游动的蛇形魔兽，似乎都消失不见了似的。
兰陵王皱了皱眉，看向庄周。鲲在不安地拍打鱼鳍，庄周安抚了一下身下的灵兽，一人一鱼经过了某种只有他们知晓的交流后，庄周少见地敛了神色，转头面朝着深渊的某个地方，睁开了眼。
兰陵王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峭壁上，有一处地方闪着暗暗的微光。兰陵王凝神望去，分辨出了那是一道大门。庄周说，“鲲说那里有它的世界的气息。”
鲲是传说中的生物，据说原本不在这个世界里。庄周曾有奇遇，才遇到了误入这个世界的鲲。兰陵王不了解始末，但是想必来往于世界之间不像串门那样简单，否则庄周神色也不会这样凝重。兰陵王望向那个地方，接着突然说，“你留在这里。”
这话是对着庄周说的。
然后他继续说道，“你跟我来。”
他冷淡的视线从庄周身上偏了下去。
……
鲲的鳍这次拍打得特别激烈。
庄周最后还是安抚了一下自己的灵兽，叫它跟着兰陵王去。鲲似乎不太乐意，庄周只好慢慢磨它。兰陵王冷眼看着一人一兽的交流，不知道怎么就想起花木兰和百里玄策来。
他把百里玄策交给花木兰的时候，少年是不服气的。当时的百里玄策就像眼前这头灵兽一样，理智明白离开是必要的，孩子的心性却暴露出他的不安和焦躁。少年单方面地与他冷战过许多次，被冷淡寡言的男人通通揭过。直到他把百里玄策交给花木兰，少年仍旧因为不理解而陷在自己的偏执和自卑里，浑身都散发着阴郁凝结的黑气，头顶能凝成实质的一朵小小乌云。
花木兰却花了一天，当着痛骂了一顿百里宣策，直骂得小崽子不得不从自身死脑筋的牛角尖里抬起头来回应她。长城小队的话仿若一束阳光，直接冲破少年心头的乌云，让他意识到世界上还有另一种模样。而后，花木兰抬头望了他一眼。
游到脚边的灵兽让兰陵王收回思绪。刺客的走神都是悄无声息的，少有人能察觉；但庄周是个例外，他闭着眼在自己的梦境中，却比大多数自以为活在现实的人要清醒得多。兰陵王无视掉圣贤心如明镜的微笑，轻轻对他点了点头，便站在海底悬崖的边沿，脚下一蹬，悄无声息地游向了对面峭壁深处的大门。水波微漾，鲲迅速而优雅地游在他身后。
他们没花多久就到了近处。海水深处昏暗，兰陵王到了近处才看清眼前的大门的模样：门上雕刻着繁密复杂的图案和花纹，门的中央两扇对称的地方，以对角线切割了一个正方形。正方形花纹的上方，一个仿佛飞鸟展翅的图案以门中对称的样子两侧展开。兰陵王悄无声息地游到门前，发现在门前一米处，落着沉重的锁链。他游得更近一点，想要再靠近一些的时候，身躯被轻轻地拉了一下。
是鲲。
它不停地摆动着尾部，看起来非常急躁地想把他向远处顶去。兰陵王没有反抗，但也没有顺从，只是维持着隐身的状态紧贴着旁侧的峭壁。正当他与鲲僵持不下的时候，他听见了动静。
一种深厚而又浑浊的、仿佛什么巨大之物从海底掠过时常会带有的那种令人汗毛直竖的声音。
兰陵王静止了动作：他的呼吸几乎放缓到偏向于无，而鲲摆尾的频率则一下子降低了，随着海底水流的方向朝别处飘去，仿佛只是海底的无数生物中的一个。
这时，兰陵王感到了水流的变化。一个——
几乎极难描述那样的感受。仿佛一栋大楼贴着你的皮肤向上游去，一个巨大的、宛若章鱼的触手般的庞然大物，悄无声息地擦过兰陵王的身侧，从他皮肤旁相聚不到一公分的地方，缓缓地探了上来，摸上了大门的锁链。
它的触手碰了几次门扉，仿佛是在确认没有侵入者。过了半晌，那些触手才缓缓地缩了回去。
这是一个——与之前见过的黑暗暴君和主宰都不同的生物。
他们之前都想错了。他们要对付的怪物不是两头，是三头。
-TBC-
